人们往往倾向于研究和创造表层的应用，而不是深入探索底层的原理。这并非对应用科学的偏见，而是因为表层工作更容易取得可见的成果，也更“炫酷”，更容易获得认可与回报。

从利益角度看，这种倾向其实十分自然。表层的事物，只要新颖，就容易被视为创新。除非强烈的个人兴趣或长期理想，在各种压力下，人们也通常会优先选择更容易产生成果的表层创新——即使具备更深入挖掘的能力。而对底层原理的研究往往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1. 一个人或一群人不依赖外界反馈，完全出于兴趣、信念或理想去探底层原理，或预见到其巨大的潜在价值；2. 当表层创新逐渐遇到瓶颈，创新的难度已经接近底层突破的难度，或者表层创新受制于底层基础的发展，这可以被称为“应用驱动的创新”。如果把视角放到整个社会层面，规律依然类似。第一种情形可能更为常见；而第二种情况，则往往出现在一个领域的表层应用进入衰退期之后少部分人的坚守。底层原理的突破常常会引发表层应用的热潮，而表层工作的过热又会带来低效的繁荣和后续不可避免的消沉。从宏观上看，也就形成了一个领域在历史长河中的兴衰循环。

我们当然不能否认表层工作的“百花齐放”，它是孕育优秀成果的必要土壤，没有大量尝试，也不会有真正革新的应用出现。但从更长远的角度看，一个领域的理想状态，或许是底层创新与表层应用保持合理比例：无论通过有形的政策引导，还是无形的市场调节，让底层突破与表层创新交替出现、相互促进，才能让整体效率达到最优。从更大的时间尺度来看，即便没有刻意干预，人类社会的自然演进也会呈现出底层原理与表层应用交替发展的节奏。正因为无论底层还是表层创新都充满不确定性，我们无法完全预测它们的路径，于是只能任由热潮此起彼伏、周期往复。或许，这种“无序中的自洽”，正是现实世界的最优解。